电视“说新闻”的特点

发布时间:2024-04-21 19:28:51 发布作者:上海五星体育在线直播

  说新闻,如今在广播电视中已经很流行。追溯其由来,一般认为源自1998年凤凰卫视陈鲁豫主持的《凤凰早班车》,其后,由凤凰卫视传至内地电视,又由电视传入广播。

  其实,50年前,江苏电台农村节目早已采用说新闻的形式,且在持续五年多的的间里,播出数千条之多。

  在和人民公社造成深重灾难之后,广播也从当年的锣鼓喧天变得有气无力。1960年末,中央发出《关于农村人民公社当前政策问题的紧急指示信》(十二条),着手调整政策。以此为契机,江苏台以农村节目打头,开始了节目改革。那次改革涉及对象、主体、格局、内容、语言、形式诸多方面,说新闻是形式变化中的一项。自然,它又与其他诸项相通。

  1961年3月6日,农村节目以全新的面目出现。这一动作立即在农民中引起热烈反响,农民来信猛增数十倍;接着受到广播界广泛关注,全国绝大多数省台及众多市台纷纷来访,并引发热议。中央广播局梅益局长为此来江苏调研,发表长篇讲话,对江苏作法表示支持。《广播业务》杂志就农村节目的改革,组织了为期九个月的讨论。其后,中广局以江苏台农村节目经验为基础,制订了《对农村广播试行条例》(草案)。

  说新闻,如果追本溯源,倒也不是农村节目原创。它本是新闻传播的原初形态。早在媒体甚至文字产生之前的口耳相传时代,人们传播新闻就是靠“说”。后来,把“新闻事”用民间说话艺术中“说”的方式来表述,隋唐时代已经流行。敦煌经卷中的《张义潮变文》、《张淮深变文》等即是。至于把“说新闻”作为一种特定体裁称谓,用来传播新闻,清末民初也已出现。上世纪三四十年代,无锡艺人华彦钧(瞎子阿炳),就常在街头卖艺时,附带说新闻,特别是说过许多打鬼子的新闻。

  节目改革之初有两点考虑:一,对农民广播要通俗口语;二,农民喜欢听书,不妨借鉴说书体来讲说新闻,于是起了个“说新闻”的名字。播音员徐凯有说书之长,就固定由他来说。徐化名“老张”,播出时通常就称“老张说新闻”。很快,农民就熟悉了“说新闻的老张”,有事情也常来信请“老张”帮忙了。

  初始的“老张说新闻”--也是后来“说新闻”的主体样式,是长度约3至5分钟的单人的新闻讲述,每次一到二篇。后来,长度上渐渐向两头延伸:既有简讯式,如“海南岛开始插秧”等,一组三四篇,每篇几十字;又有长书式,如“小王家生产队发奋图强闹翻身”,整档节目一篇,三千多字。方式上也不只是单人讲述,有的加入了听众与讲者的对语,既显波澜,也易深入。编播中还逐渐融入多种讲叙手法。下面是一篇单人讲述的“老张说新闻”。

  昨天,本台记者到南京郊区走了一趟,远看那些山坡上,密密麻麻又整整齐齐地,挖了无数个圆窝窝。走近一看,嗬!每个窝窝里头都栽上了小树苗。旁边有位社员,记者说:你们动手早呵!社员说:不是有句俗话嘛,“栽树不过清明节”,不算早啦。对呀,记者后来一了解,全省许多地方都在忙着栽树呢。江苏省地方很大,我来由北向南,挑几个地方跟大家评评吧:

  先说北边的东海县。东海那儿已经利用空隙地,栽下各种树木一百二十多万棵。这里头社员个人栽的,就有八十多万棵。东海那边政策讲得清呀,县委、公社党委又是出布告,又是开会,对大家说:小队栽的小队所有,社员个人在家前屋后栽的,永远归个人所有。社员谁还不想栽呢?大伙算了三笔账。说,多栽树有柴烧,有木头用,这是一个好;可以防旱防涝防风,保护庄稼,第二个好;还又增加收入,这是第三个好。有这三个好,谁不高兴?加上干部党员团员带头栽。像驼峰公社三汪大队,党支部书记先在自家屋前屋后栽了几十棵,社员一看,书记都栽了,我们还顾虑个啥!第二天都动手了。

  我这就向南说到射阳县。这个县有个余心大队,余心大队的第三小队,七天当中栽下洋槐、白杨、杞柳等等二万六千多棵,平均每户五百多棵。他们怎么能栽那么多呀?那里靠海,荒地多呗。前两年他们已栽了不少,今年社员建议说,把荒地全栽上吧。队委会一研究,说好呵!马上跟社员代表一起,察看荒地,把地块排排队,订出计划,又抽几十个社员,落实责任,“包栽包活”,很快就保质保量栽齐了。接着又来个“包管”,专人负责,现在树苗都返青了。

  你要说,他们那里荒地多,好栽树,我们这儿没什么荒地,往哪栽?你可能是位江南朋友吧?我这就过江说到江南了。江南地少人多,空地是少些,可人家太湖公社的社员说,怎么没地呀,这路两边,鱼塘周围,村庄附近,家前屋后,十边隙地还多着呢!我们的角度来看一看常熟县红光大队吧:这地方的社员都知道,“小队造林,队栽队有;零星树木,谁栽谁有”,大伙热情可高了。生产队呢,也跟社员商量定,把范围划划清,哪些地归队里栽,哪些地归社员个人栽,什么地块适合栽什么树,有条有理。几天时间,光社员个人栽的就有一万五千多棵哪。

  各位干部同志,社员同志,现在到清明只剰二十天了,大家抓紧时机,来个队队造林,家家植树吧,今天栽一根指头粗的小苗,十年后还你一棵抱不过来的大树呀,哈!

  这篇“说新闻”,播于1961年的3月17日。当时正处于困难时期,政策在调整中,稿件有明显的时代印迹。

  从这个例子以及当年农村节目的其他“说新闻”中,我们大家可以看到“说新闻”的几个特点:

  第一人称。通常的新闻报道,是以第三人称叙事的。农村节目是对象性节目,改版后又确定了以“谈心”为整个节目的基调,致力于拉近同农民的距离,一切言谈(不只是说新闻)都放在“我和你”的语境中。当时没有电话和网络的即时互动,但播讲者以农民来信的实有交流为依托,再通过语句、语气、语调以及由此显现出的心境,就营造出了你我同在的氛围和磁力,不难把听众卷将进来。这不是简单地用上一个“我”字就成的,除了自己用“心”,又须了解对方的心(所思所想),在心心相印中才能达成这样的效果。在当时编播合作型的主持体制下,需要编播双方一同努力。

  叙事、议论、抒情相结合。这是人们当面谈话时的自然形态。说一件事,有什么看法,以及对它的感情状态,都一并地表达了。把它们切分开来:这叫新闻,仅仅叙事,不带感情,不加意见;这叫评论,专用于评说,这是书面语发展并诞生了现代新闻业之后的事,而且至今也只适用于讲究客观性的媒体。农村节目虽是媒体的一个部分,但为营造“我和你”的氛围,亟愿向口头传播中那种当面、直接、相互呼应的特点回归,也就不按新闻教科书上的规定,来作那样的体裁划分了。事情说到哪,观点、情感就随着发挥到哪。

  重情节、细节。这就是如今所说的故事化。故事化基于两个考虑:这是广播,且是对农民的广播。广播无图像,无文字,转瞬即逝,不可重来,如何让听众记得?尤其农民,又不善于借助逻辑来理清前后关系,如何让事情一层一节地在他脑子里放住?就得借动情节细节了。如果说叙述着的新闻,象一根向前延伸的瓜藤,情节就是藤上的节点,细节就是向四外伸出的卷须。靠着它们,瓜藤才能在架子上把得牢,新闻叙事也才容易在听众头脑中节节生根地刻下印象。

  借鉴说书的风格与技巧。这是我们着意为之的。广播是口语的传播。在民众口语基础上,经不断锤炼升华而高度艺术化了的口语文学--以说书为代表,对广播来说,可称是前世今生的关系,尤其值得继承。在借鉴说书的过程中,我曾通读评话大家王少堂的《武松》话本;又曾在王老来江苏台演播录音时,组织农村组全体到演播室观摩。借鉴说书,曾在《广播业务》组织的讨论中遭到质疑:会不会损害新闻的真实性?我们的回答是:借鉴的是说书的语言风格和语言技巧,不是去虚构故事,同真实与否是丝毫没有关系的。

  当面的、口耳相传的传播,是人类传播中的原始形态,也是人类传播基本的和永远的形态。当广播借助电波,使声音传得更快更远更广的同时,也就失去了当面、直接、多通道的优势,变得又隔、又虚、又单(仅有声音)了。我们一定要时时回望原初。技术越是向前发展,越要把牢原初那个当面的、口耳相传的传播的根基,永远地从中汲取滋养,以那份直接感、亲近感,保持传播的原始的生命力。当年的说新闻,就是在广播中所作的这种探索。

  说新闻首先通过对环境与对象心理的揣摩,通过第一第二人称的采用,营造了当面感,拉近了与听众的心理距离。其次,通过设问、释疑、形象表述、补充背景、强化要点等方式,深化了沟通,也产生了一定的互动效果。再次,摆脱了书面语和书面格式的束缚,回到了口头,增加了自然感和易解性。最后,通过语气、语调、拟声等语言技巧的运用,使广播中不可见的体语--包括眼神、手势、身姿等的辅助作用得到补充。说新闻便因说者的如在现场,如面听众,而令听众产生了同样的“如在”之感。

  在这种努力中,两点是很重要的:一是对所讲的这件事有深刻的把握;二是对对象的处境,对他们的思想与心理健康状态有深入的了解。只有这样,才有机会把事情说细说准说活,才有机会“把话说到听众心里去”--这是当年的一个追求。其他的一切讲究都是为这个追求服务的。

  所以说新闻的创立,不只是口语化问题,不只是变播为说问题,而是从熟悉对象、理解新闻开始,到热忱的服务精神的确立,到当面直接的传播优势的探求,直到细密的方式技巧讲究的一个全方位的变革。

  说新闻在今天已相当普及,许多节目办得很好,但也有不少节目似乎并未得其精髓,只当是口语化的工作,甚至只做了点口语化的样子,都还大有改进的余地。